1896年,瑞典化學家和發明家諾貝爾去世。根據遺囑,他的遺產將用于設立一系列獎項(后來被命名為諾貝爾獎),以表彰在物理學、化學、和平、生理學或醫學以及文學上“對人類作出最大貢獻”的人士(注:諾貝爾經濟學獎在1968年設立,獎金來自瑞典中央銀行的補充捐資)。用于設立五個諾貝爾獎的資產占諾貝爾總遺產的94%,即3100萬瑞典克朗(在1896年大約相當于600萬美元)。這筆錢在當時算是巨款,但要支撐120多年、每年給七八上十個人發獎金(如今單項獎金在110萬美元左右波動),理論上早該被分光。可現實是,這錢不僅沒花完,還越花越多,活成了“遺產界的理財產品天花板”。
然而,諾貝爾獎金的“長青之路”并非一帆風順,早年甚至差點“中道崩殂”。1900年,諾貝爾基金會成立,管理諾貝爾的遺產和獎金。剛開始,基金管理者恪守“絕對穩健”的理念,只敢投資低風險的國債和房地產。可在經濟周期波動下,這種保守策略成了“致命短板”:本金在通脹和市場波動中持續縮水,到1953年時,基金規模已縮水至初始金額的一半,連正常發獎都成了難題。關鍵時刻,基金管理團隊徹底轉變思路——他們意識到“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于是果斷打破投資限制,將目光投向股票、私募,甚至布局海外資產。如今,諾貝爾基金的股票持倉占比超過50%,看似和普通人買基金的思路相似,實則是“國家隊”級別的專業操盤:既有對全球核心行業龍頭的長期布局,也有對新興領域的精準把控,在風險分散與收益獲取間找到了很好的平衡點。
更令人稱道的是,這筆基金還自帶“抗風險基因”,總能在危機中“躲坑”。二戰期間,全球經濟陷入混亂,無數富豪的資產大幅縮水,諾貝爾基金卻通過提前配置黃金、大宗商品等中性資產,有效對沖了戰爭帶來的通脹與匯率風險;近年來,全球通脹高企,普通人的工資漲幅追不上物價上漲速度,諾貝爾基金卻憑借多元化的投資組合,讓獎金金額基本上年年上漲(按瑞典克朗計算)。2024年諾貝爾獎單項獎金增至115萬美元,較1901年首次發獎時增長了72倍。對比之下,普通人手里的錢存銀行怕貶值、買股票怕被套,而諾貝爾基金卻像擁有“財富永動機”,把“吃利息”的傳統模式玩成了“滾雪球”的復利游戲。目前,諾貝爾基金資產已經超過67億瑞典克朗,相比最初的金額,增值了200多倍。
當然,這筆錢能持續增值,離不開背后“隱形管家”的嚴格約束。諾貝爾基金會有一條鐵律:每年的支出不得超過基金增值部分的4.5%,剩余利潤必須全部滾入本金。這意味著,即便某一年投資收益豐厚,也不能隨意提高獎金金額,而是要將大部分利潤留存下來“養本金”。這種“細水長流”的規則,恰恰是其百年不衰的關鍵——對比那些剛傳兩代就被揮霍一空的富豪遺產,不難發現:能管住“想多花錢”的欲望,比懂得“如何賺錢”更難,而諾貝爾基金恰恰做到了這一點。
有意思的是,諾貝爾當初設立獎金,本意是獎勵“為人類作出杰出貢獻的人”,可百年后,這筆錢本身卻成了“杰出貢獻者”:它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錢生錢”的復利魔力,其影響力甚至超越了部分獲獎者的發明;它也撕開了一道現實的口子——普通人發愁“錢不夠花”,頂級遺產卻發愁“錢花不完”,原來貧富差距的鴻溝,從“遺產管理”這一步就已經開始拉開。
如今,諾貝爾獎金仍在每年準時發放,一邊用真金白銀獎勵著改變世界的科學家、文學家與和平推動者,一邊默默演示著“如何讓一筆錢活過一個世紀”的財富密碼。倘若諾貝爾泉下有知,或許會驚訝地發現:自己一生中最成功的“發明”,從來不是改變世界的炸藥,而是這筆永遠花不完的獎金——它用百年時間,把“財富傳承”變成了一門跨越時代的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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