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美國保守派智庫“美國指南針”五周年慶典在華盛頓的國家建筑博物館隆重舉行,美國副總統萬斯和國務卿盧比奧出席活動并發表演講。他們呼吁重建美國的工業基礎,確保科技創新與本國制造業互利互補,這一觀點引發了廣泛關注。
盧比奧之憂
盧比奧在演講中強調,美國工業產能的下滑嚴重削弱了其經濟基礎和全球地位。他回顧歷史,特別提及“二戰的勝利,無論是在歐洲還是在亞洲,都是美國強大工業能力的產物。”他舉例說,在戰爭中,日本一旦失去飛機,就難以迅速補充,而美國憑借強大的工業產能,能夠在短時間內生產數百架飛機來替代損失的戰機。這種強大的工業能力,不僅為美國贏得了戰爭,也奠定了其在戰后國際秩序中的主導地位。
然而,盧比奧警告說,隨著時間的推移,美國工業的衰退逐漸顯現。他指出:“工業產能對于國家安全至關重要,這一點從未改變。但如今,由于多年的忽視和工業產能的流失,我們不僅破壞了國內經濟和社會的穩定,還削弱了美國在世界舞臺上的影響力。”他呼吁,在未來的外交和貿易政策決策中,必須重新將國家利益放在首位,優先考慮工業產能的恢復和提升。
從更廣泛的視角來看,盧比奧的講話揭示了美國經濟當前面臨的深層次問題——脫實向虛,金融資本主義嚴重侵蝕工業資本主義的結構性危機。這一過程導致工業產能萎縮、債務高企、社會分化加劇,形成難以逆轉的系統性困境。
金融資本(如股票、債券、衍生品交易)具有高流動性、高杠桿和高短期回報的特征,而工業資本(如工廠、設備、技術研發)則需要長期投入且回報周期慢。在全球化背景下,資本天然傾向于前者,導致資金從制造業流向金融投機領域,尤其是1970年代起,金融自由化催生了衍生品市場的爆發,虛擬經濟擠出了實體經濟。相關數據顯示,美國金融、地產與專業服務業增加值之和占GDP的比重,于1980年首次超過制造業,資本加速流向低成本國家。而制造業占比則持續下滑,1995年美國制造業占GDP比重為16.5%,到2023年已降至10.3%,遠低于日本(19.2%)、德國(15.4%)和韓國(24.3%)。2024年第三季度更跌破10%,創歷史新低。
這種經濟結構的失衡導致了美國經濟的脆弱性。
首先表現在創新停滯上。過度金融化擠占了研發資源。有關咨詢機構的數據顯示,美國半導體產能全球占比從1990年的37%降至2023年的12%。
其次表現在社會與就業問題上。近幾十年來,金融資產收益(4%-5%)長期高于GDP增速(1%-2%),導致財富向頂層集中:1%的家庭占有33.8%的社會財富,底層50%的家庭僅占2.5%的社會財富。股市繁榮主要惠及高收入群體(財富61%配置于股市),而中低收入人群依賴工資,實際收入停滯。與此同時,五大湖傳統工業區失業率長期高于全國均值,形成了“鐵銹地帶”。此外,服務業就業占比超80%,但中產崗位萎縮,低端服務業崗位激增,加劇了階層固化。
此外表現為金融系統性風險,2008年金融危機已證明,虛擬經濟泡沫破裂(次貸危機)會通過信貸凍結重創實體經濟,形成惡性循環。
最重要的是,這種經濟結構的脆弱性還表現在供應鏈風險上。長期以來,為追求更低成本,美國企業將中低端產業鏈轉移至發展中國家,本土僅保留研發和品牌,逐漸喪失了完整的產業鏈。2020年疫情期間,美國醫療、電子等核心產業依賴進口的脆弱性被徹底暴露。其實,這也正是盧比奧目前最為憂心的,他在演講中提及二戰時的美國和日本,并得出“工業產能對于國家安全至關重要”的結論,就是基于此。
對他國的警示
美國的發展軌跡,清晰地勾勒出一條被歷史反復驗證的定律:強大的、完整的工業基礎,是國家經濟韌性、社會繁榮與戰略安全的終極基石。當金融資本的短期逐利沖動壓倒工業資本的長期價值創造;當虛擬經濟的泡沫膨脹遮蔽了實體經濟的根基,繁榮便如沙上之塔,危機已悄然潛伏。盧比奧的警醒——“工業產能對于國家安全至關重要,這一點從未改變”是對所有追求可持續發展的經濟體的深刻箴言。
美國的教訓猶如一面高懸的明鏡,給其他國家以警示:必須時刻警惕金融資本過度膨脹對工業資本的侵蝕與虹吸。就當下中國而言,我們需要堅定不移地鞏固和提升制造業核心競爭力,維護產業鏈供應鏈的自主可控與安全韌性。這并非否定金融的潤滑與催化作用,而是強調必須引導金融資本更好地服務實體經濟,特別是服務于技術創新與產業升級的長期戰略目標。歷史的警鐘長鳴,前車之鑒,后事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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