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券時報記者 王小偉

民航局新規對于無3C認證或召回批次的充電寶禁飛事件仍在發酵中。

截至6月29日，深圳羅馬仕科技和安克創新等企業已宣布召回的充電寶產品合計超百萬臺，背后原因直指“電芯”和“原材料”問題。市場普遍認為，充電寶安全問題已從行業內部溢出至公共領域。

多位受訪人士都將這次事件的發酵歸因于“行業內卷”。近年來，充電寶售價屢探新低，價格“內卷”埋下安全隱患。業內人士認為，這次危機將帶來行業洗牌，一些企業可能會直接離開“牌桌”。

“這次危機可以視為充電寶行業從無序‘內卷’跨向品質競爭的一個分水嶺，安全將從市場賣點變為行業底線。”真鋰研究院創始人墨柯接受證券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

大量產品未獲3C認證

日前，民航局發布緊急通知，自6月28日起，禁止旅客攜帶沒有3C標識、3C標識不清晰、被召回型號或批次的充電寶乘坐境內航班。

北京某位接近民航局的人士對記者介紹，此番查驗，實際上起源于充電寶鋰電池的安全問題。“有旅客攜帶的充電寶等鋰電池產品曾在飛機上起火冒煙。”他說。

近年來，飛機上充電寶起火事件時有發生。最典型的是韓國釜山航空一架A321飛機在地面運行時起火，最后造成人員受傷和飛機燒毀。韓國交通部稱，充電寶短路自燃起火，或為釜山航空客機發生火災的原因。不久后，韓國交通部下發新規定，航班飛行過程中充電寶及電子煙禁止放入客艙行李架上，且在客艙內不能進行充電操作。

民航新規之前，多家頭部品牌充電寶廠家因電芯存在安全風險，對多批次產品實施召回，國家市場監管總局撤銷或暫停了多個充電寶及電池芯廠家3C認證證書。

我國自2023年8月1日起開始對鋰離子電池、移動電源等產品實施強制性認證（3C認證），根據規定，2024年8月1日后，未獲得3C認證的產品將不得生產、銷售或進口。在此之前生產的移動電源，很多沒有3C認證，因而不能被帶上飛機。

“目前市面上和消費者手中的充電寶，有相當數量未取得3C認證，這些依然可以在家中使用。而強制認證會引發新的增量需求，這對于行業來說是好事。”前述接近民航局的人士對記者表示。

對于召回的原因，多指向電芯原材料問題。其中有企業方表示，原材料問題導致部分產品在長時間使用時隔膜絕緣可能失效，存在產品過熱甚至燃燒的安全隱患。

低價競爭釀苦果

墨柯曾深度調研過多家充電寶產業鏈企業。他對證券時報記者提到了一種“最有可能的邏輯”——充電寶行業競爭越發激烈，為了壓縮成本，個別電芯企業以次充好。“這與無序的‘內卷’競爭有關。為了壓縮成本，廠商冒險使用一些更便宜的、含有雜質的正極材料，這樣就會導致電芯更容易過熱，進而造成電芯產品不合格。這樣雖然節約了成本，但也挑戰了安全底線。”墨柯說。

有產業鏈人士對記者表示，無論是充電寶召回，還是廠商宣布與相關電芯供應商終止合作，抑或是多品牌3C認證被暫停，背后都與低價“內卷”有扯不斷的關系。“行業中，確有不少品牌為了壓縮成本，外包生產并使用低價電芯、簡化隔膜結構，削弱了產品的安全冗余。”他說。

真鋰研究院數據顯示，一枚安全可靠的優質電芯成本在40元以上。對于充電寶企業來說，電路板、外殼、封裝等都是成本，一個充電寶的基礎物料清單成本通常在60元上方，加上研發、營銷、物流、渠道費用等，充電寶的售價理應更高。

但是，記者在某主流電商平臺上看到，一款“羅馬仕20000mAh 22.5W快充充電寶”的價格僅為69元，2021年其日常售價還在140元左右，4年時間，同一產品的市場售價腰斬。

過度“內卷”和無序價格戰，正在反噬行業。

“這次危機之下，牽涉其中的電芯（代工）企業的市場信任度將會驟降，涉及的充電寶企業大概率也會‘丟掉半條命’。”墨柯表示。他提醒：“其他充電寶企業需要引以為戒，采購電芯的時候，不能無限制地壓價了，否則會把品牌毀掉。這對于行業來說是好事——會使行業變得更加規范，會讓安全從市場賣點變為行業底線。”

前述產業鏈人士也對記者表示，未來缺乏全流程品控能力的品牌將面臨更大的淘汰風險，守住行業安全底線將要求供應鏈增加透明度，如此一來，充電寶行業有望從無序“內卷”轉向品質競爭。

相關方火速應對

危機之下，充電寶廠商火速變陣。

從公開資料來看，安克創新已終止與涉事電芯供應商合作，并與寧德時代旗下寧德新能源簽署合作協議；倍思自查未使用風險批次電芯；有公司積極尋求與億緯鋰能等知名電芯廠商合作。

前述產業鏈人士對記者表示，這樣做也需要代價。從其經驗推演，新合作方成本至少比此前高出20%，這將推高終端售價。

“未來充電寶行業將呈現新趨勢：技術門檻提升，快充、高能量密度等技術成為核心競爭力；價格體系重構，合規產品均價或回升至合理區間。”前述人士認為。

連鎖反應仍在繼續。以機場為例，民航局宣布航班禁帶無3C標識充電寶之后，上海、深圳、廈門等多地機場宣布提供免費暫存服務。以深圳機場為例，明確為不合規充電寶提供7天暫存服務。工作人員將為旅客開具回執單，旅客需在暫存時限范圍內憑回執單領取，逾期將視為自棄處理。

此外市場普遍關心的是，民航之后，鐵路部門會否跟進。記者6月29日致電12306，得到的回應是“沒有接到新通知”。

不過前述接近民航局的人士表示，高鐵領域可能會成為下一個監管重點。“充電寶安全風險具有普遍性，不排除相關部門評估安全管控措施延伸的可能。”他說。

渠道端也在快速調整。記者最新獲悉，羅馬仕在淘寶、京東等平臺下架了相關產品，而頭部品牌充電寶則出現銷量增加。

也有些商戶看到了新的“市場機會”。記者在拼多多等平臺看到，含有“CCC貼紙”“3C貼紙”等標簽的充電寶“衍生品”已然上架，有些商家還以“裝飾貼紙”等為名規避平臺審核。如何查處偽造認證標識等行為，將是監管面臨的新課題。

另外，針對充電寶的政策會否影響到相機、無人機等產品的備用電池，也開始受到關注。前述接近民航局的人士對記者表示：“截至目前，沒有影響，新規不涉及其他設備電池。”

對此，墨柯對證券時報記者表示，無人機等產品中的電池質量相對更好，因為成品價值高，電池在總成本中占比不高，且行業目前還沒有出現過明顯的電芯品質問題。